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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回家的路(小说)

日期:2022-4-18(原创文章,禁止转载)

阿诺斜躺在大巴车的座椅上,睡得正香。突然有人推搡了一下他的胳膊说:“哎,哎……融安县到了,别再睡了,赶紧拿好行李下车。”

阿诺拿着自己的行李一一一只化肥编织袋迷迷糊糊地随着人流走下了大巴车,转眼大巴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诺随着人流走出车站,在街道旁的站牌下蹲下,拿出一小塑料袋子的烟丝,用卷烟纸卷了一支喇叭烟,慢悠悠地吸起来。吸完一支烟,人也清醒了许多。此时正是下午四点多钟的时间,秋日的太阳柔和地照在身上,阿诺感觉很舒服。阿诺想,不如在县城住一个晚上,明早坐第一趟回镇上的早班车,回到家最多也就九点多钟,还可以到山里给玉米地施肥。今年雨水好,秋玉米长势很喜人,要是管理得好,产量不会比春玉米差的。

“老乡,借问一下,到桥板乡还有没有车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用桂柳话向阿诺询问。

阿诺用半生不熟的桂柳话说:“我也不懂得,你再去问问别人嘛!”

老人转身向别人打听而去。

阿诺很高兴自己竟然也会说两句桂柳话,同时他发现在他周围的所有人,人人都是用桂柳话来交谈。阿诺觉得奇怪了,自己县城隆安,人们往常都是说本地隆安县城的壮话。如今怎么变成说桂柳话了?他站起身来望了望,整个大街是陌生的。阿诺越发感觉有点不对劲,他往刚才下车的地方走去,却看见刚才下车的大门铁栏上面焊着几个字:融安县汽车客运站。

阿诺一下子惊呆了,傻傻地站着,此时他已慌得六神无主。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送孩子去天津市读书,回来时坐错了大巴车。上车时人家问他到哪儿,他说到隆安,人家听到的一定是融安。所以人家就让他上车了,也怪自己太大意,他也不多问人家几句,上了车找个位子倒头就睡,一路上睡得迷迷糊糊的。

“隆”和“融”在许多人的读音里是相同的一个字,隆安县被读成融安县也是不奇怪的。可是这隆安跟融安,一个是广西南宁市管辖,一个是广西柳州市管辖;一个在广西桂南,一个在广西桂北,南部跟北部相差几百公里的距离。

本来坐错车重新买票坐到柳州市再转回南宁市就可以了,这是很简单的事。可是此时的阿诺,发现身上用塑料袋装的钱和身份证,连家里联系的电话号码,全部被人偷走了。他一下子惊得双腿发软,头上不停地渗出汗来。东西一定是在车上睡觉时被人偷走的,他敢肯定,要是找到那辆车,也许有希望能把丢的东西找回来。可是,他为了省两个钱,就在半路上拦车,上车后连车票也不问人家要。唉!他悔恨自己在车上睡得太沉太死。阿诺觉得自己要漰溃了,五十多岁的人了,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要是让村里的人知道这回事,他们肯定会笑掉大牙,而且会说:阿诺,看你挺能耐的,这次怂了吧?

这几年为了孩子们的读书,家里省吃俭用,到处借钱借贷,看着这么多债务,阿诺有时连死的心都有。但再苦再累,只要有一口气,他都会支持孩子们上学的。只要挨过这几年,孩子们毕业后有了工作,相信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人,一辈子都是为了孩子们的幸福而活着,为了孩子们的将来,无怨无悔、任劳任怨地操劳自己一生,乃至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辞!阿诺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阿诺是个苦命的人。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爹六瞎子就病逝了,是他娘辛辛苦苦把他拉扯长大的。娘是个跛子,走路一脚高一脚低的,但这并不影响她干活,除了不能挑重担,其余的农活难不了她。娘干农活很麻利,插秧种地,犁田赶车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如今八十岁了,还天天牵着母牛到田埂上牧养。

阿诺前几年就不想让娘去养牛牧牛了。但娘一生劳累惯了,她闲不住也呆不住,不让她干活让她静静地呆在家,反而呆出一些病痛来,只好让她白天牵着母牛去田间地头放养。

阿诺成家后,家里生活原本过得也不差,但他是独苗,娘就让他多生几个孩子。阿诺一下子生养了四个孩子,一个女儿三个儿子,齐刷刷的,喜得娘整天笑得合不拢嘴。虽然超生被罚了些钱,但娘认为值得。

阿诺的苦日子是最近这十年,特别是这几年,四个儿女陆续读高中上大学,搞得阿诺欠债累累,身无分文。这不,大女儿刚读完大学,小儿子又考上了大学,上学的费用简直让人头疼。虽然说如今国家政策好了,上大学有国家支助无息贷款金,每个学期还可以申请贫困生生活补助学金,但是这毕竟是杯水车薪,日常的生活费还是需要很多钱的。

阿诺四个儿女全部考上大学,这事轰动了整个乡镇。特别是小儿子老四,今年考上了南开大学。

村里的人都说:“阿诺的爹六瞎子的坟墓冒青烟了。”

阿诺的爹六瞎子死时家里穷得很,连副棺材也没有。本家族里的几个叔伯兄弟用一张破竹席子把六瞎子卷好,放到一扇破门板上,几个人抬起来就往后山坟场走。那是一九六六年十月份的事,那年全国大搞破四旧运动,不能大张旗鼓办丧事,死了人只能悄悄抬出去埋葬了事。

当大家走到后山坟场半路上时,看见有一个干土坑,那土坑是夏天天气炎热时,牛儿躺到水坑里滚泥巴用的。如今里边没有水,干巴巴的。

有人就说:“哎呀,现在肚子饿得很,一点力气也没有,这里有个现成的坑,不如就势把六瞎子埋这里算了!”

一九六六年确实大家都吃不饱饭,每餐一碗多的稀饭,那稀饭稀得可以照见自己的脸面子。一碗稀饭喝下肚子里,过一会儿去屙一泡尿就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

有个叔伯说:“在这里埋葬和在坟墓场那儿埋葬,哪里都是埋,早埋早了事。”

又有一个叔伯说:“坟墓场那儿还没挖墓坑,既然这里有个现成的坑那就埋在此算了,何必舍近求远呢!”

大家都说:“是啊,是啊。那就埋在此地吧!”

那时阿诺才七八岁,他能说什么呢?

叔伯们把爹的尸体连那扇门板一起抬入泥坑里,然后开始往泥坑里边填土,一直把整个牛滚泥身的土坑填平,还堆出个小土包。

埋葬好爹六瞎子,本家族的二叔对大家说:“唉,古人说,人吃地一生,地吃人一口。我今天算是弄明白了!”

大家听了面面相觑。

临走,阿诺对着爹的坟墓说:“爹,天黑发财!”

阿诺的四个儿女全部都考上了大学,村里有人说:“六瞎子的坟墓原来是个风水宝地,一个牛滚泥身的土坑竟然是个美穴地,真看不出啊!”

有人讥讽说:“你要是看得出是个美穴地,那你就是风水师了。想当年,大家把六瞎子埋在那儿本来是无意的,就图个方便省事,没想来个屙屎撞狗口上。”那人说完连着“啧啧啧”赞叹不已。

阿诺也不知道爹的坟墓是几时变大的。他只记得刚埋葬爹的头几年那坟墓还是小小个,每年清明节去扫墓都要给爹的坟墓补点泥土,填填那些被老鼠钻成的窟窿眼。娘还老唠叨说:“等以后有机会了得给你爹找个好点的穴地,给你爹挪挪地方,我总觉得那牛滚的泥坑有点晦气。”

也不知道是哪年开始,清明节,阿诺带着四个孩子去给他爹六瞎子上坟,几个儿女惊喜地发现爷爷的坟墓上悄悄地长了一棵竹子,已有一尺多高。而且那坟墓竟然是没有一处老鼠洞眼,也没有牛只踩塌或用牛角顶塌顶坏之处。儿女们围着坟墓转了转,都说:“爷爷的坟墓好像变得多圆了一圈,怪事了?”

阿诺听了心想:“是不是爹真的埋葬到美穴地了?”

从那年开始,每年去扫墓阿诺也不用给爹的坟墓添泥补土,反倒是爹的坟墓一年比一年稍大稍圆,如今隆起来像座小山坵,坟墓上的竹子长成一大丛。

阿诺的小儿子老四要到天津去读大学,本来是老婆的弟要送去的,以前大女儿和老二老三去上大学都是小舅子去送的。但这次阿诺说要自己亲自送老四去学校。小舅子还对阿诺开玩笑说:“姐夫,你三寸地都不出,整天就会呆在家里干农活,去天津这么远会去吗?”

阿诺拍着胸脯对小舅子说:“放心,路是在嘴巴里头,不懂不会问人吗?”

小舅子说:“天津市不是咱南宁市,大着呢……我怕你走丢了还得我去找你哦!”

“天津市再大不也就是一座城而已嘛,一座城能有多大的?”阿诺用不屑的眼神看着小舅子说。“你放心啦,好歹我也是个走州过县之人,丢不了,丢不了!”

阿诺为了一时逞强,为了想显摆一次,他亲自把儿子老四送到了天津市南开大学,并且为他办理好各种入宿手续,在天津市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才匆匆乘大巴往回赶,没想却乘错了车。

阿诺想,没有钱乘车,我用一个月的时间应该是可以走回到家里头了。

好在阿诺拿着一个化肥编织袋,这正好派上了用场。他一边沿路乞讨一边捡些破烂,从广西桂北融安县城往桂南南宁市方向,疲惫不堪迤逦而行。

阿诺不知道此时他家里头早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

阿诺出门十几天了还没回到家里,也没一点消息给家里。家里八十多岁的跛脚老娘和他的老婆整天为阿诺提心吊胆,怕阿诺在外边有个什么万一。

一个月过去了,还没有阿诺的一点消息。这下惊动了整个村子,人们每天都来询问阿诺的消息,各种猜测说得纷纷扬扬。有人说:“阿诺是不是被人拐卖了?”大家说:“不可能,阿诺五十多岁一个老男人,人家要他来干嘛呢?要是阿诺是个女人那就另说。”有人说:“阿诺这次凶多吉少,都一个月了也没一点消息,让人担心啊!”令人担忧不已。

消息传到村委会,村长又报告给镇长。镇长指示村长:一、务必派人出外寻找阿诺的下落。二、搞爱心募捐款,拿来做寻找阿诺的差旅费。三、安排村里的党员干部及各生产小组的积极分子,于秋收农忙季节到阿诺家帮忙秋收,共同度过这一难关。

镇里的领导干部与在职职工纷纷为寻找阿诺而捐款,村委干部与村民们也自愿集资,最后村长派阿诺的小舅子和另一个年轻人前往天津寻找阿诺的下落。小舅子俩人从南宁开始往天津市步行寻找,希望在半路上能有幸碰上阿诺。一路上先去当地找警方报警,又贴寻人启事,又到各大、小车站去问访,然而二十多天后他们无功而返,阿诺一点消息也没有。大家一致认为阿诺已经不在人世间。

村人们做梦也想不到,阿诺正流落于荒山野岭。阿诺从融安县城沿着公路往柳州市行走,由于路上行走劳累,内心焦虑过度,加之又缺吃少喝的,夜晚露宿桥洞或野外,还没到柳州市就得了热疾病,浑身疼痛。恰好附近有条小河,河面有条桥,于是阿诺拖着病痛的身体钻到桥洞里去养病。

阿诺白天躺在桥洞里睡觉,半夜起来摸进河岸两边的地里摘些玉米或木薯或马铃薯来吃。他身上讨有几个打火机,有时他可以烧火烤玉米或木薯来吃。他在那个桥洞里住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疾病才好了。后来他在柳州市靠捡垃圾度日,在柳州市捡垃圾时,他捡到一只掉了一边耳朵的铝锅,这为他后面的乞讨生活带来许多的好处与方便。

阿诺在街边或郊区外拿三块石头搭个灶,用那铝锅可以煮点面或煮点粥来喝,挺方便的。阿诺在柳州市捡垃圾又滞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开始阿诺是挺想家的,特别是生病的那段时间,天天想他的娘,想他老婆,想他的几个儿女。他不知道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家里的娘和老婆是怎样的生活。没有了他家里会是怎么个样子呢?

后来他发现捡垃圾收入也蛮不错的,于是他就在柳州城里捡起垃圾来,而且越捡越来劲,真有点乐不思蜀的样子。

立冬过后天气好得很,收完秋季稻谷之后,人们就开始忙碌于拔木薯或砍甘蔗。拔木薯多是自家俩个人去拔,拔了挑出地头来卖给贩木薯的小商贩。砍甘蔗则需要请人来砍,或是几个家庭自己组合成一个互助组,你家帮我家砍完一车甘蔗,再帮他家砍一车。天天都要去砍甘蔗,轮流砍。

人们一忙起来,渐渐地就把阿诺的事淡忘了。什么事情让人传得多了也没滋味了,人们会自然而然把它遗忘的。世界这么大,新鲜事儿天天有。

小寒过后不久,这一天中午,村口出现了一个乞丐。这乞丐头发长及肩膀,黑白交叉,头顶像一蓬乱草,油腻腻的。他身上穿着几件衣服破烂不堪,裤腿早已裂缝,两边都用几节小红绳子绑着,赤着双乌黑的大脚,两手各拿着一个肮脏的编织袋。

村里好多年没有看到乞丐了,这个乞丐一出现,没有出工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

乞丐看见人们出来,他对着大家裂开嘴唇微笑着,同时放下手上的袋子,两手挥舞着,呜呜啊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大家越发觉得有趣了。围着乞丐指指点点,嘻嘻哈哈逗着乞丐来寻开心。

乞丐显得有点窘迫,他一边呜呜呀呀地与众人解释,一边往村子里走。

众人挡住,不让进村。乞丐一急,怒吼道:“我、我、是、是一一阿诺!”

大家一听惊呆了,乞丐说的话跟本村人说的土话有点相同,只是话音有点生硬。

乞丐再次说:“我,是,阿诺!”

大家再次看了看乞丐,问:“你真的是阿诺?不是吧?你长得不像阿诺呀!”

乞丐满脸怒容,拍着胸脯,指着自己说:“我一一是一一阿诺,不认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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